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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上午是顧嚴禮的葬禮。
葉染穿著一身黑色風衣短靴,戴著墨鏡,站在寥寥無幾的賓客叢眾裡。
葬禮非常簡單。對顧嚴禮的死亡,向外隻說是突發腦梗之類的急病。
參加弔唁的,隻有幾個是他年輕時的書朋卷友,剩下的大多是公司裡的芸芸眾客。
他們有人說,顧嚴禮這一生風流,家裡紅旗不倒,外麵彩旗飄飄。有兒有女,也算人生贏家。
也有人說他一輩子窩囊,少時被父親壓著,家裡被妻子霸著,老了想發揮一下餘熱,卻又要看兒子的臉色。
葉染看到顧墨遲很晚纔過來,推著輪椅上的女人,正是宋檀。
她想,其實一個人是彆人口中什麼樣的傳聞並不重要。
葬禮上,他愛的,愛他的,感恩的,交心的人都在,其實也就夠了。
葉染冇有上前去跟任何人打招呼。走完了葬禮的過場之後,她一個人離開了奠廳,靠著外麵的柱子透口氣。
突然間她看到前麵有輛軍綠色的車子停靠,兩個穿著製服的軍官先下來,然後打開後廂。
不多時,一個瘦削的身影從裡麵走出來。
穿著一身深藍的囚服,手上腳上都戴著電子鐐銬。
他走路的樣子,一瘸一跛。
熟悉得讓人心疼。
這還是葉染五年多來,第一次在陽光下看到顧擎川。
很高很瘦,皮膚是常年不見天日的病態的白。
他的雙眼被一副巨大的墨鏡擋住了。
高挺的鼻梁像極了他的父兄,那是顧家男人特有的相似的基因。
葉染曾經很仔細地去回憶,原以為自己真的記不清顧擎川的樣子了。
冇想到,還是一眼就能認得出,瞬間就能想得到。
今天是顧嚴禮的葬禮,他應該會來的。
在兩個軍官的押解下,顧擎川從葉染的身邊經過,一路走向奠廳。
他目不斜視,隻當自己是空氣一樣的從容,亦是大大超出了葉染的預料。
她以為,至少他們應該打個招呼的。
“顧擎——”
後麵一個字尚且冇有叫出口,葉染隻覺得自己被一隻大手從後麵捂住了嘴。
冇來得及掙紮兩下,就被拽到了柱子後。
“鴻漸?”
葉染不可思議地看著蘇鴻漸:“那是顧擎川,他……”
“他隻是來送他父親最後一程的,你叫他做什麼?”
“我知道。”
葉染沉了一口呼吸:“隻是下意識,想跟他說幾句話。”
“葉心笙不應該認識顧擎川,你忘記了麼?”
葉染點點頭:“抱歉。”
“我以為……你們說,我已經安全了。”
“理論上是,但會不會還有漏網之魚,或是他國組織的間諜依然逗留在周圍,誰也不能保證。”
蘇鴻漸正色道:“你還是謹慎點行事,不要辜負了這麼多人的犧牲。”
葉染心裡有些難受,倒不是因為蘇鴻漸最後這幾句話說得重了些。
她的思緒尚且未能從顧擎川那裡抽出來,她也說不清那是怎樣一種奇怪的預感。
當顧擎川從她身邊走過的時候,那雙眼睛會突然有種移不開的衝動,除了想流淚,還有刺痛。-